小羅最近,《沙丘:覺醒》(Dune:Awakening)發售后頗受好評,我也盤算著忙里偷閑時買來一試,奈何苦無閑暇。作為一位沉迷各類科幻作品的觀眾,《沙丘》的原著能在我心中的前5名里有一席之地,盡管這部最早出版于1965年的作品已顯幾分老態,但里面許多超前于時代的構想和對人性的思考,還是會讓我一遍遍沉迷其中。這份沉迷,在2024年丹尼斯·維倫紐瓦導演的《沙丘2》登陸國內院線時,找到了具象的出口。我已經很久沒對一部電影抱有如此熱忱,首先是對導演過往的《銀翼殺手2049》《降臨》等電影的喜愛,其次是“沙丘”IP在我心中為這部電影賦予了光環——那個僅存于想象中的星球Arrakis,終于被影像具象化了。我從有維倫紐瓦映后訪談的超前點映,到上映后的普通IMAX影廳,再到中國電影博物館的IMAXGT影廳,一共刷了3遍?!渡城?》電影截圖二刷是和幾位記者朋友一起。散場后,回程的出租車上,我依舊喋喋不休地與他們討論電影與原著的差異及還原度,驚嘆于導演和作者那驚人的想象力?,F在回想,自己當時確實有些過于亢奮了。平心而論,《沙丘》原著的性別視角,在今天看來的確有些落后。如果它是一部當代作品,恐怕會因這一點而差評如潮。因此,電影做了一定的美化。但即便如此,《沙丘》的政治斗爭依然在一套父權(或者說皇權)的框架下敘事。我們的話題從這里開始轉向——為什么一個科技高度發達的星際文明,還在沿用古老的帝制呢?我立刻想起另一套很喜歡的小說,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其中對銀河帝國皇帝利用克隆技術以求永生的描繪,更是將這一主題推向了極致??墒牵瑸槭裁催@些經典的科幻作品,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帝國”制度呢?是作者的想象力枯竭了嗎?這個問題我很久以前也思考過,并得出了一個頗為偷懶的答案:當一個集體龐大到一定規模,同時又受限于信息傳輸的物理距離時,獨裁的帝制便成了效率上的最優解。如今想來,這個答案未免幼稚。我或許是被那些想象力超群的作者光環所蒙蔽,以至于忘了,想象一個全新的政體,遠比想象一個未來的世界要困難得多。時至今日,科幻作品中對政治制度的架空想象,似乎依然處在一種懵懂的狀態。劉慈欣在小說《三體》中對聯合政府和艦隊國際的描寫僅是一筆帶過;而三體人,則通過“無法撒謊”的設定,從根本上杜絕了政治斗爭的可能,但這本身也讓三體文明失去了一部分人性的復雜。或許,即便作者有能力構想一個全新的政體與意識形態,也可能因為需要耗費大量筆墨去解釋,打亂小說的敘事節奏,影響讀者的沉浸感。這一點在《流浪地球》的電影改編中也能體現。原著中有這樣一個情節:推動“流浪地球”計劃的科學家們被后人從休眠中喚醒,人們認為科學家用太陽即將爆炸的謊言欺騙了世界,于是將他們流放到冰原上處死。而就在那一刻,太陽氦閃爆發,科學家們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冰雕之中。個人以為,這是全書最具張力的時刻之一。
但在電影中,這部分情節被省略了。
原因或許就在于,完整呈現這一情節的前因后果,會拖慢影片的整體節奏,進而影響觀影體驗。因此,在科幻作品中,為了讓故事聚焦于主人公,避免敘事過于發散,選擇一個人類歷史上業已存在、實踐了數千年的制度(如封建帝制)作為背景,無疑是一個既方便又不易出錯的選擇。我和朋友又從小說和電影聊到了游戲,在《群星》(Stellaris)里,“政體”一詞被進一步拆解為“思潮”和“權力制度”兩大核心板塊,不同意識形態的組合將直接影響游戲的玩法?!度盒恰分械恼w選擇,初始設置分為思潮、權利制度兩大板塊。思潮的設計頗為精妙,可以理解為4個相互交叉的坐標軸,每條軸的兩端都是一種思潮的極端。這4條軸線分別是:威權主義—平等主義、唯心主義—唯物主義、軍國主義—和平主義、親外主義—排外主義。每種主義又分為普通和極端兩個版本,會給游戲帶來不同的Buff。處在所有軸線交點處的“格式塔”思潮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這個名字的來源比較復雜,與心理學相關,在此就不展開說了。游戲中對它的介紹也頗為模糊:“步入虛空,天人合一。”但結合其專屬的兩個政體——“蜂巢思維”和“機械智能”——我們就能更好地理解它的含義。
游戲中對“蜂巢思維”的描述也是“格式塔”內核的解釋:“蜂巢思維與其說是一個國家,更像是單一的有機體。人口沒有自由意志,一切行為不過是蜂巢思維的延伸——就如同軀體上的節肢。”《群星》中的權力制度則主要分為民主制、寡頭制、獨裁制、帝制、企業政府等等(蜂巢思維與機械智能較為特殊,暫不討論)。游戲中,民主制每10年選舉一次統治者,寡頭制是20年,獨裁制要等統治者亡故后選舉,帝制則是在統治者死后由指定的繼承人接任。《群星》發行后,已經更新多個DLC在此之后,玩家還可以添加類似“哲人王”這類的屬性Buff,來創造屬于自己的政體,聽起來是不是已經足夠復雜有趣了?然而,即便是這些看似復雜的思潮與權力結構,以及多種多樣的組合,也依舊是我們現實中早已熟知、并被不斷演繹和闡釋的概念了。到這里,怪話差不多該結尾了。我想了很久,討論過于宏大的議題后,總是難以找到一個具體的落點——也許哲學能解釋,也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