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周藝術的全面解讀。夏商周是中國歷史上的重要時期,是中國古典藝術的代表。本書從繁雜的考古現象和歷史文獻中梳理條貫,將中國社會進入文明時期以后的藝術進行了高度理論化的概括與表述。全書分為商周藝術與中國文明的起源、王朝藝術的發展、商周藝術的文化構造、商周藝術的美學觀等章節,系統闡述了這個時期的藝術情況以及對后世的影響。
全書從美術史料中推求出中國上古藝術美學的基本精神和特征,揭示出藝術和時代審美觀之間的相互作用和影響;同時通過與西方古典藝術的比較,進一步澄清了東方文明藝術的特點及其偉大之處。《永恒——商周時代的藝術》,謝崇安著,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內文選讀:山海經里的中國《山海經》本有圖譜,后來亡佚,僅存的經文是圖譜的文字說明,所以讀起來語焉不詳,難得其解。然而,我們只要將經文與商周藝術的一些內容和形式相對照,就可以解開不少千古之謎。
顓頊帝之父往事越千年,同樣,出自東夷的商人,其養豬業也十分發達,其祀神最隆重的禮節稱“太牢之禮”,就指獻神的犧牲要齊備豬、牛、羊三牲。當然,豬也可以為神靈,正所謂“古之君子,使之必報之……迎而祭之也”(《禮記·郊特牲》)。商代豕尊具象而寫實,正是時人祀神的明證。這種把豬塑造成禮器的做法也稱得上是河姆渡文化和大汶口文化因素的孑遺。
商人不僅禮豬為神,且以神名為部落稱號,如《國語·鄭語》說商朝之方伯“大彭”即稱“豕韋”,其名號實源自古代的圖騰制。商有豕尊,且方國有“豕韋”者,再次證明了商文化為東夷史前文化之余緒。另外,我們也注意到《山海經·海內經》圖譜所記之顓頊帝之父“韓流”之象,作“人面,豕喙,麟身,渠股,豚止”,這與商代豕尊之形象頗為近似,而該器又出自楚地,楚之大姓屈氏自稱帝高陽(顓頊)之苗裔(《楚辭·離騷》),或可能商代豕尊即為先楚人敬奉的神靈之化身?!稜栄拧め屘臁氛f“顓頊之虛”為“北陸”,郭璞注云:“顓頊,水德,位在北方?!滨棺鹋c大汶口文化的豬形鬶有聯系,表明先楚文化確有北來的因素。
湖南出土的商代青銅豕尊君子國商人與老虎的親密關系還表現在其他的一些藝術形式上面。如前述我們已談到過晚商后母戊鼎雙耳上的圖像,它即作成雙虎拱衛人王之象,最能說明問題的還是商代婦好鉞上的圖像。此銅鉞自銘“婦好”,這使我們得知器主即為甲骨文中商王武丁的配偶。
婦好為女將,喜好田獵,能征慣戰,參與商王朝各種軍政大事,生前得力受寵,死后受到極高的祭祀禮遇。
婦好墓中豐富的隨葬品也充分反映了主人的生前顯赫的經歷和嗜好。
婦好鉞的圖形刻畫一正面跨立、雙臂力挽二虎的人形,這正是恰如其分地表現了婦好生前屢立戰功的英武氣概。《山海經·海外東經》說“君子國……衣冠帶劍,食獸,使二大虎在其旁”,這段記載與婦好鉞上的圖形較為吻合。同時也可以證明,婦好鉞雙虎拱衛人首的藝術形式,與陜西石峁古城石雕的類似形象也有共通之處。
商代晚期婦好墓銅鉞西王母較早的亦人亦獸圖像,見于長江中下游地區的石家河文化、良渚文化、山東龍山文化的玉雕上。這些神人紋其主要特點就是在人面的口部上添加刻劃野獸的獠牙?!渡胶=洝の魃浇洝分幸灿蓄愃频纳裣衩枥L,如其云:“(西王母)狀如人,豹尾虎齒?!焙翢o疑問,石家河文化、良渚文化等史前玉器的紋飾,對商周藝術裝飾的影響是巨大的。這種形式發展到商周時代,其結構變得更為簡括,獸面中間的鼻子作“王”字紋,面目顯得十分猙獰威嚴,只是突出獸形呲牙和突出雙目的特征不變。我們將商周文化的這種神人獸面紋與石家河文化、龍山文化的亦人亦獸紋作一比較,就可看出兩者的淵源關系。而且,也可證明傳統的匠師都有其師法的藝術圖譜流傳。
石家河文化的面具良渚文化的神徽商代銅鉞上的紋樣殷高祖王亥東西方古文化在藝術形式上的某些相類似,的確也曾引起過我們的一些遐想。例如,古埃及國王哈夫拉、拉美西斯二世諸雕像,其人正面像的頭頸之后,皆刻有護佑人王的神鷹,這類藝術造型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殷高祖王亥與神鳥合一的形象?,F藏天津藝術博物館的一件商代玉佩,其圖案即做成鷹攫人冠,鷹的雙翅又系連著人的兩臂之奇異造型;上海博物館所藏一件鷹攫人首玉佩應當是其側面像?!渡胶=洝ご蠡臇|經》說:“有人曰王亥,兩手操鳥,方食其頭?!爆F今文存圖佚,人們不解其意,而商代玉佩的藝術造型正好與經文彌合,足證《山海經》有不少信史。
事實上,商代此類祖神崇拜(人與神鳥合一)的玉雕飾,應當可以追溯至長江中游史前的石家河文化玉雕像,商人玉雕的圖案應當是石家河文化玉雕像衍生的另一種形式,均體現了神鳥與人王合一的關系,喻意君權神授。
殷高祖王亥人鳥合一玉雕像石家河文化人鳥合一玉雕像貳負之臣安陽小屯出土的男女戴枷陶俑,則更是一種依稀可辨的象征性人物塑像了。過去不少學者認為這是一對戴刑具的奴隸形象,其實不然。據近人的研究,陶俑所戴的“繩圈冠”,即為商人習用的章甫之冠的雛型——“弁冠”。這意味著戴枷男女陶俑并非商人的種族奴隸。
筆者認為它們可能與商人的神話傳說有關,也即商人心目中的叛逆形象。事實上,遠在漢代就有人指出,古墓中所出的所謂“反縛盜械人”,就是《山海經》中提到的“貳負之臣”。神話說貳負與危殺窫窳,被上帝梏之于疏屬之山(見《海內西經》)。又據丁山先生考證,貳負即挈貳,亦即虹蜺。
虹蜺一雌一雄,被商人視為不祥的淫邪之象。這一考證與殷墟陶俑作男女戴枷之形也是相符的??梢?,商代的人物塑像,的確是一種象征藝術,絕非無意識的創作。
殷墟出土的戴枷陶俑印章里的《山海經》肖形印一方面是與古圖騰標識和家族姓氏有關,另外它還反映了許多古代的神話傳說和宗教信仰的內容。
下圖1表現的是一個持斧鉞的神人,其端坐悠閑的神態頗具諧趣。馬承源先生認為此神靈為《山海經·西次三經》中的“蓐收”,郭璞注說:“(蓐收)亦金神也,人面虎爪白尾,執鉞?!毕聢D2是一個珥蛇踐蛇的神人,據認為該神即為《山海經》神話中的海神“禺強”。這一類肖形印都充滿了浪漫奇特的幻想,其構圖精致小巧,與古印度哈拉帕文化的印章藝術一樣,也是獨特的東方民族藝術形式的另一典范。
蓐收禺強